老邪

曾获首届“迷想故事奖”一等奖,第二届读客科幻文学奖铜奖。作品见于《莽原》《今古传奇》等刊物,《收获》APP、ONE·一个,磨铁阅读等平台。

大隐

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:三十岁生日那天,我加班到十点。离开时,狭窄的电梯里仍然满溢着汗臭、人口和GDP。


六边形大楼高二十层,民工花了两年才建起来。我在顶楼,坠下去只用了三十秒。那天在电梯里很反常,我全程心跳过速,出了一身难闻的冷汗。


从电梯出来,空间变大,症状有所缓减。大楼到停车场的捷径,是一条四米多宽的小路,但只要有人靠近,我就会再次难受。


一位热衷八卦的同事追来,和我并排走了几分钟,我很快知道了老板有个弟弟、组长最近便秘以及年终要削减福利。


我嘴上敷衍着他,但兜里的手却开始发抖。我趁机做了几次距离实验,和同事时近时远。分道扬镳时,我终于确认自己得了一种怪病,半径两米内不能有人,否则就会心跳、手抖并流汗,伴之以莫名的恐惧。


开车回来,我身体有些疲软。租来的屋子不大,三十平米,但关了门,两米内再无危险。


我躺在沙发上发呆,脑子里全是这个怪病,自从人类疯狂往大都市聚集,开始崇拜钢筋水泥,就出了各各种稀奇古怪的心理问题。我这个病硬要追溯,也不是毫无来由。我从小喜静,厌恶人潮,对尘世有很强的疏离感,年龄越大便越藏不住。


一夜没睡好。第二天起来,我躲着同事来到公司。历史曾有这样的记录,廉颇日渐衰老,被郭开诬陷吃饭时老去茅房,丢了即将返聘的工作。所以影响个人发展的信息,绝不能让同事获知。


我在工位上努力克制恐惧,但CBD寸土寸金,割裂的空间处处隐着杀机。老板是个坦荡君子,他的独立办公室四面都是玻璃,透着公开、公平和公正的气息。自己坦荡惯了,便要推己及人,为了方便员工随时交心,所有工位都没安装隔板。


我左边是一扇大窗,推开就能吸到本地质量最好的雾霾。右边的同事跑销售,常年在马路和酒桌上叩问人生本相,工位于他而言,就像藕断丝连的前妻。我看不到身后的人,最大的威胁来自对面的同事。好在电脑屏幕很大,我只要端正坐姿,戴上耳机,便可切断与他的一切交流。


工作上的事,有赖于科技进步,多数能在微信群解决。我以为能这样沉默着撑到下班,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。上帝造人时埋下许多伏笔,中年男人的前列腺就是之一。这个板栗状的器官娇小又伟大,参与着两种体液的输运工作,不堪重负,常常未老先衰。


此事的恐怖细节,要从本源讲起。


人总要喝水,而茶水间就在不远处,那里藏着无数的枸杞、咖啡和古往今来的小秘密。打水是一门职场学问,有人爱帮异性冲咖啡,闲聊中两情短暂相悦,收获了一夜又一夜的爱情。有人看准时机,尾随领导,泡茶的空当就完成了神秘的交流。


而我只想趁没人悄悄进去,打一杯开水续命,但经常事与愿违。我不是很害怕交流,同事之间有着传承千年的固定话术,但距离问题我无法克服。一旦同事没遮没拦地靠近,我手就开始发抖,在露出马脚前,我必须匆匆离开,而当我回到工位,杯中的水已抖洒了一半。


水过尸身,很快就变成了尿。黄河滔滔,一路向下奔流,至前列腺附近决口。男厕的小便池在墙上紧密相连,毫无隐私可言。若同时掏枪的邻人私德有亏,一扭头便能知我长短。平时尚且如此担心,得病后,我只敢去隔间里的马桶小便了。


厕所隔间堪称最伟大的发明,关上门人人平等,都是一平米的隐士。就算隔壁有人,我也不会暴露慌张的表情。另有消息说,本市头部公司的厕所隔间,已加装计时器,以督促劳动者迅速排泄,只争朝夕。


为了少去一次茶水间,我买了超大号的保温杯。为了能顺利接满水,我早上总是第一个到工位。到了晚上,我还要多加一会班。并非是热爱工作,只是大楼里有无数公司,我不想在下班高峰时段坐电梯。


有时比较幸运,整部电梯只有我。先到先得,就算还有人要进来,我也不会挡住电梯口等他。电梯按楼层停下,难免会上来些人,我只好闭上眼睛往角落里缩,保持距离以免病发。


以前从大楼到停车场的路上里,会遇到不少同事,我不得不针对本市天气和世界格局简明扼要地做些总结——何况我现在有病,路上未知太多,更不敢冒险。


每天开车往返的时间里我最快乐,车是中年男人的乐土、坟墓和情人,车窗一摇便与世隔绝,无数臃肿的肉身大隐于此。我就这样躲躲闪闪,艰难地撑了一个月,最后崩溃在了初雪那天。


我所在的A市有几千年历史,远在奴隶制时期,其旧名为雪都,意为干净的城市。到如今,A市仍是公认的人间天堂,是复兴本国的起点、中枢和希望。


在五十年的城市化进程里,A市举全国之力成一地之美,最终变成了整个洲际大陆架数一数二的大都市,小民若能落户于此,便可傲视旧友亲贵。开发的代价也很小,不过是五十年没有下过雪罢了。


但今年却突然降雪。最开始,人们只感觉脸上有星星点点的清凉,片刻之后,鹅毛般的大雪便四处飘散。等我开车回到小区,大雪已如刚出炉的骨灰,夹着三魂七魄,无边无际扬了下来。美感尽失不说,还多了几分狰狞,仿佛是上天刻意攒了五十年,穷凶极恶地突然兑现。


次日醒来,雪停了。网上的新闻铺天盖地,反复宣告着除了部分地铁,地面交通基本瘫痪。因半个世纪未曾下雪,客观理由非常充分,市政发言人坦白并无紧急预案,定性为绝对天灾,并对市民未来出行作了前瞻性的规划。


公司那天有重要的客户会议,我是技术岗,需要针对运营数据进行解析发言。可如此天气,我实在不想上班,就打电话问组长,客户们还能到吗?


组长直截了当说,今天都想请假,你就不要开这口了。客户肯定会来的,你住的远,早点出发,路上千万注意安全!


我本想商量开网络会议,但组长已经挂了。我很反感他在一堆冷话后透出的一丁点善意,那就像凶徒入室,只杀父母,临走却给两岁的孩子留下一颗手雷玩。


空气中有一丝咸味,院里雪很深,几乎埋到小腿。有人早起,连扫带挖,辟出了一条小路。车是不能开了,我只能裹紧衣服,走向最近的地铁站。


八车道的大路,在视觉上宽敞不少,敢于冒险的司机寥寥无几。高速运转的城市突然慢了下来,男男女女蹒跚前进,有人仰面跌倒,在遍地骨灰上印出了灵魂的形状。


快速过了安检,我沿着楼梯边缘走向站台。当年我刚毕业来A市时,天天挤地铁,不仅要和陌生人交流体温,人与人的距离也接近于零。


很多年没坐了,如今每走近一步,心里的恐惧就多一分。车身如龙,呼啸而过。始发站的人不算多,但着急上班的人已排起了队。


A市的地铁已经修到了三十八号线,每年不断向外延伸,借以吞噬更多的地区,在地上组成臃肿的经济体。据说这座方圆几百公里的地下迷宫,通过几处秘密通道,和现代化排水系统、旧世界防空地道以及上古时封印的魔窟相连,早已构成了一个新世界。


有几千名男女因各种原因在阳光下无法生存,便转入了这座迷宫。他们带走了道德、制度和绝版书籍,栖息在隧道、深洞和魔鬼床下,根据不同的口音,他们组成了几个大部落,在黑暗中传承着人类的薪火。


地下信号不畅,有时还要靠敲击铁轨互相沟通,游荡的部落头目和有正式编制的轨道巡逻员保持着良好的共生关系。我一直羡慕传说中的这群人,因为在广袤的黑暗中生活,人与人不必在乎距离。


我挑了一个较远的车厢,人不算多,还有座位,但我站在了离人群最远的角落里。第二站刚到,我望着站台上一颗颗人头,呼息马上就变重了。

车门一开,好似洪太尉误走妖魔,黄发垂髫、痴男怨女们汹涌而入,在我两侧雁阵分流,用后背或肚腹转瞬将我四面合围。


热气从我裤腿升腾,皮肤像在寸寸皲裂。车厢成了沙丁鱼罐头,大家以相同的频率晃来晃去,前面女孩的后脑勺正好对着我的鼻子,洗发水的香味很刺激,我努力憋回了好几个喷嚏。


我左胸里如破鼓乱捶,一股股汗水从额头流进脖子,顺着肚皮往前列腺方向汇合。几分钟后,我开始眩晕,面前的人头就像许多旋转的小黑洞,靠近并吞噬我。


我猛掐大腿保持冷静,判断出车厢里的安全区就在门口和椅子的交界处。那里有很长的落地扶手,我可以抓着扶手面壁,靠后背的力量抵抗人潮,甚至能闭眼幻想正在泛舟游海,而身后的推搡,则是起伏的波浪。我努力往扶手的方向挤去,在即将抓到时,一位灵活的姑娘突然钻到我前面,抢占了那块圣地,我只能在近似猥亵的距离上无所作为。


就是天王老子来了,我今天也不去公司了!


正这样想着,第三站就到了,这一站的人更多。下车的人们钻开肉的缝隙,闯出一条狭窄的生路,我趁势推开一对粘连许久的情侣,迎着新一轮人潮奋力冲出车厢,仰面跌倒在站台中央。


站台的天花板在扭曲晃动,灯光忽强忽弱,我脑袋嗡嗡作响,心脏好像单方面得道飞升,弃我而去。我有些虚脱,爬不起来,心一横,干脆就这样安静躺会,但很快便听到了七嘴八舌的议论。


快看呐,这人怎么挺了?


是癫痫吧?我三舅就这么没的,唉,事儿都两年了……


更像低血糖!现在的年轻人,连早饭都不吃。


能喘气,还有救,快打120!


社会经验表明,体面人在公共场合绝不能随意躺倒,否则人潮就默认你发疯、犯病或垂死。十几个热心和不热心的人已经围上来点评,侵入了我两米的边界。


更多排队者不舍得离开队伍,远远打开手机,拉近三倍镜头记录悲剧。两名同龄人本着救我就是救自己的态度,扶起我要去就医。


我吓得说不出话来。这心意我是领了,偏偏我这个病最怕人救,如果任由他们靠近,我马上就得葬送在这座十几米深的流动大墓里。


我体力已恢复了一些,在求生欲加持下,我抡起王八拳打开众人,怪叫着向地铁口跑去。手抖得厉害,来不及刷卡,我一个跨栏飞过了闸机。


安检小哥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逃票方式,呆立在原地,眼神里写满了“两块钱至于吗?”。


出了站,我踏雪狂奔到一片小花坛里。见四下无人,就顺着一棵枯树,瘫软地坐在了未化的雪中。


喘了七八分钟,手渐渐不抖了,但屁股附近的裤子湿了一大片。再打开手机,工作群里,组长刚发正式通知:客户们很忙,今天不来了。


我瞬间对这座城市的厌恶飙至极点,撑不下去了,必须去看病。


打开手机地图搜索,在三公里外,就是本市资格最老的精神病院。远在语言文字尚未被整理的时代,这所医院的原始地基上就有巫师居住。几千年后,这家医院在精神治疗方面首屈一指,同时也是全国自尽者们打卡的圣地,他们会来挂一个最便宜的号,然后上楼随便找个窗子跳下去。医院只好将外墙和地面都涂成深红色,以免悲剧现场的对比度太高。


挂了个最贵的专家号。墙上的介绍显示,这位医生年近五十,是古代巫师的第八十四代传人,在心理和脚气领域都卓有建树。


诊室在五楼西北角,风水欠佳。我敲门进去时,医生正忙着关窗。


我说,您好,我不是来自尽的。


医生摇头回答,多少得防着点。


我把椅子挪到医生两米外坐下,讲了自己的基本症状。医生边听边微微点头,在病历本上划拉着天书,表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。


等我讲完,医生笃定地说,你这个病,是恐怖性神经症的一种,也是社交恐惧的变种,两米犯病,算很轻了。


我大惑不解,都这样了还算轻吗?


医生反问道,你见过比我这间更长的诊室吗?


我这才注意到,这间诊室是个特殊的长方形,长度约有十几米。


医生说,三米、五米、十米内的病人我都见过,最严重的病人在这里坐不住,我只能带到楼下空地上远远地治疗。


这么一对比,我倒有些高兴,似乎有痊愈的可能。但耿直的医生说很难根治,大多数人的病情会逐渐加重,最后从城市回归自然,离群索居,在家人和朋友的口诛笔伐中度过余生。


见我脸色变差,他又用高深的宿命哲学安慰我,大意是说,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也是生存环境的产物,很少有病人能突破精神限制,重塑自我。


安慰没起到效果,他索性不再解释,急忙给我开了一本《传习录》外用,又开了一些镇静药内服,一个疗程再观后效。临走时医生问我,知道豆荚这个软件吗?


我摇头说,卖菜的?


医生说,文青交友用的,那里面有各种心理疾病的患者群组,你加一个看看吧。


拿着书和药出了医院,我没有勇气再坐地铁。


三站地铁的距离,我步行回到小区附近,已近中午。不仅饿,烟也抽光了。这条街有三个便利店,我反复观望,选择了顾客最少的进去。


老板娘守着柜台,老板坐在门口抽烟刷视频。我迅速拿了一袋面包,在一位老大娘身后两米排好队,想着结账时再买烟。


门开了,一群放学的初中生涌进来,飞快地选好零食,他们道德修养良好,看着我前面两米的空位,也不插队,却紧紧排在我后面。


我手心冒汗,闻着清新的校服味道,回忆起了所有拥挤的教室。前面的大娘不太会用手机支付,一直付款失败。我进退两难,忍了几十秒,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。想到地铁上的惨状,一股无形之力驱使我扔下面包,夺门而逃。


老板眼尖,骂骂咧咧追出来。我本想解释,但他的手已经快抓上我的领口。两米以内都是敌人,我吓得转身狂跑。


老板见我如此努力,推测我偷了贵重物品,跟在我屁股后面狂追。这场马拉松追逐赛持续了很久,等我们跑过三条街时,老板才想明白他小店里唯一珍贵的只有老板娘,犯不着陪我玩命,就提前结束了比赛。


危险虽然解除,但我回家还是要经过那条街。我不断寻找掩体,在大树、轿车和垃圾桶后面鬼鬼祟祟前进,顺利绕开便利店,回到了家。


关上家门的瞬间,我有一种再也不想出门的感觉。我先和组长请十天年假,理由是摔伤了腿。组长说时间太长,会耽误工作,手没伤可以在家办公。我想了想,反正不用见人,就同意了。


我躺在沙发上下载了那个软件,果然搜到了很多社恐患者的群组。我这才知道,全国确诊这种怪病的人有几十万,光A市就占了五六万人。病轻的人每日躲着危险继续打工,病重的人甚至无法和伴侣同处一床,只好分房睡。极少数积蓄丰裕的患者已经抛弃出人头地的幻想,回到山村隐居。


新世界的大门霍然打开,我找到了很多同类,且在几十万不正常的人里相对正常,心里便生出了莫名的快乐。A市的群组里,不断有人在发帖跟帖,互相问候着病情,交换着治疗方式,讨论哪些药有效。除了拉皮条和卖面膜,这里包容一切。即将崩溃的人会收到很多鼓励,工作上的技术问题也有人热心解决。


我很激动,隐藏了太久,尝试卸下尘世的伪装,吐露一点心声。我的帖子立刻受到了大家的欢迎,在得知我的犯病距离是两米时,不少重症患者表示羡慕。


我在家里待了一周,每天工作之余就在群组里和病友积极交流,感觉心情也慢慢变好。吃喝都靠外卖,为了避免和外卖员接触,电话里我总谎称我不在家搁到门口就行,听到外卖员下楼的脚步,再悄悄开门把东西拿进来。


周六那天,群组里忽然有人提议,应该组织一次轻症群友线下见面会。反响热烈,大家很快就开始讨论具体地点和暗号,我也被这份情绪感动,虽然最后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四十三人报名,但这已经是社恐患者难得的进步,没报名的人也送上了美好的祝愿。


我们约定周日下午三点,在中心公园的空地相见,与会者全穿白色外套。一切敲定后放下手机,我才回到现实,开始了担忧和恐惧。我厌恶人潮,却即将与四十二个陌生人见面,我不清楚他们的年龄、相貌和脾性,也不知道除了交流病情,我们是否能有共同话题。更为可怕的是,万一有我认识的人怎么办?明天就是周日,去还是不去?我辗转反侧想了一夜。


中午醒来,我的头很疼,还是做不了决定,便胡乱翻起医生给的那本《传习录》。里面是一位五百年前的老先生,神神叨叨地向弟子讲道理,迷茫的弟子们却有提不完的人生问题。当我瞥见“又有一种人,茫茫荡荡总空去思索,全不肯着实躬行”这句,就像被老先生隔着时空扇了一耳光,立刻红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。我定了定神,简单吃过饭,穿起白衣,骑着那辆落灰很久的自行车,去往中心公园。


我在三点前赶到,穿过枯树、深冬和无边的寒风,鼓起勇气走进那片宽阔的空地。雪已经化了,好像从没下过。天气很冷,只有几个退休金充足的本地老人在锻炼身体。


一直等到五点半,唯一穿白衣服经过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女孩,她眼神清澈,笑容真诚,对世界充满了好奇,绝不可能和成年人是心灵上的同类。


今日除了我,再没有人来。


认清现实后,我觉得自己很可笑,并笑出了声。


冷静了一会,我沉默着骑车返回。躲过人群,回到楼下车棚,天已全黑。刚锁好自行车,群组里有人发帖问,大家都去了吗?


经过五六分钟的沉默,有人回帖说,我去啦,大家都挺不错。


陆续有几个人跟帖说也去了,聊得大有收获。大多数没报名的人也出现了,刷帖表示羡慕,庆祝胜利的帖子逐渐淹没了刚开始的几个人。有人@我让我说说胜利会面的感想,但我对这个只在网上狂欢的乌托邦彻底失去了兴趣。孤独的人们找到了虚假的同类,或许会开心一会,但有些人,天生就不配成群结队。


大家都心魔深种,早就无药可救,我默默退出了所有群组,删掉软件。抬头望向这座城市,无数间方方正正的小鸽笼组成一座座大楼,同质化的灯光有秩序而无生气。城市的角落里,不知有多少大隐之人,有的隐在摩天大楼的厕所隔间,有人隐在地下迷宫的隧道里面。我能感到四面八方都是生病的同类,人数还在不断增加,但我毫不欣慰,因为我与这个世界,永远保持着两米的距离。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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